●郑贵华

凌晨四点半，我睡意全无，便悄悄披衣下床，来到阳台上，看窗外的风景。

深秋时节，从窗外吹进的风多了一些凉意，空气中氤氲着桂花散发出来的清香。阳台护网上的那盆芦荟比先前高了许多，还增添了好几个新成员，由刚栽下时的三株变成挨挨挤挤的一满盆了。我拉开纱窗，伸手摸了一下厚实的叶片，上面湿漉漉的，一丝凉气漫过指尖，精神顿时为之一振。

我收回手，关好纱窗。香蕉似的一弯残月，慵懒地睁着疲乏的眼睛，似睡非睡地斜靠在黛青色的云朵上，周围几颗稀疏的星散落在苍茫的天空中，四下里静悄悄的。

突然，对面楼下传来一阵尖锐的推门声。我知道，这是面馆的老板又开始准备早餐了。我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的窗户前，只见两间店铺都亮如白昼，门口炉子上的大桶冒着热气，男老板正将一大箩筐面条放在桌上。矮胖的女人把一个个小盆放在吧台上，那大概是用来浇面条的芝麻酱、花椒油、葱花、豆粒之类的辅料吧。另一个略瘦的女人，一边小声地和老板说些什么，一边手脚不停地往外搬小桌和矮凳。不大一会儿，几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来到店里，随手掇起一只矮凳坐下，谈笑间，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端到面前的小桌上，再喝上一碗自己倒的黄酒或豆浆，美好的一天就拉开了帷幕。

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，声音也渐渐密集起来。东边的村子也在晨曦中渐渐苏醒过来，灰白的天空慢慢泛出些红晕，早起的鸟儿飞过田野，掠过树梢，直窜向浅蓝色的天空。遥远的几声犬吠彻底打破了晨曦的宁静，再向东边看时，红霞已浸透了半边天，鲜亮的早晨如约而至。

我特别喜欢这深秋的早晨，它不像春天那样乍暖还寒，也不像夏天那样嘈杂喧嚣，更不像冬天一样冷气逼人，它清凉爽适、不急不躁，特别适合我这个年龄的心境。

有人说，人生如四季，秋天是最沉稳、最内敛的季节。也有人说，秋如人至不惑，一半聪明，一半糊涂，苦而不言，痛而不语，只顾负重前行。我觉得二者所言都有道理。只是在这美好的清晨，我更喜欢无门禅师的小诗：“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凉风冬有雪。若无闲事挂心头，便是人间好时节。”想我现在，家里老人身体康健，孩子工作安稳，先生和我顺遂平安，不管什么季节，当是圆满幸福的了。

于是掬一捧清晨的凉水，洗去眼角的困倦，然后拧亮书房的灯，在充溢着桂花的香气中，留住这深秋的晨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