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日常中窥探无常

2024年11月13日

□宋媛媛

沈从文先生的《边城》将故事锁定在川湘交界的一座小城“茶峒”。那里有一处白塔,塔边的一户人家里住着翠翠和她撑渡的爷爷。初读《边城》,以为他写的是爱情悲苦,然而,当我一度再读,才发现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“桃花源”日常,是多么让人如痴如醉。

看似是日常的景物描写,实则是生命力最本质的呈现。路过“茶峒”的小山城时,有一小溪,溪边有座白色小塔,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。这人家只一个老人,一个女孩子,一只黄狗。这凭水依山的小城俨如一条长蛇,缘山爬去,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。人群熙熙攘攘,有人过渡时,爷爷把铁环挂在废缆上,船上人就攀援那缆索,慢慢走上岸。茶峒人的日常突然跃然纸上,仿佛跨越了千年,唤着我进入了这世外桃源般的城。祖祖辈辈在这讨生活,这确定性的节奏早已成了人们心中的压舱石,就像蔡崇达在《命运》里写过的“生命如草一般,拥有旺盛野生的蛮力,哪怕人生再苦,也拥有强大的韧劲,不屈的精神。”这种日常而又琐碎的生活,在确定中编织出顽强的韧劲。

看似是日常的景物描写,实则是作者外化的内心。在城里的大河边,最关键的风俗无异于是端午划船抓鸭子了,民风淳朴,日子过得热气腾腾。“三五十年”来年年如此,“鼓声如雷”,家家户户参与其中,岸上的人呐喊助威,这扎扎实实的快乐不正是作者内心的渴望与留恋吗?小饭店门前长案上,常有煎得焦黄的鲤鱼豆腐,身上装饰了红辣椒丝,卧在浅口钵头里,钵旁大竹筒中插着大把红筷子,这热腾腾的生活不正是作者的热爱吗?

看似是日常的景物描写,实则是悲剧结尾的独白。红薯悬挂在屋檐下,小鸡成群在屋角一隅,中年妇人穿着蓝布衣裳挂着花围裙躬着腰做活计,各人的日子皆在这单纯寂寞里过去。然而傩送的离世打破了这座安静的小城,顺顺的冷遇,爷爷的无助,翠翠的等待,都是来自于这场措手不及的意外。边城纯粹的日常与质朴人情,从傩送第一次与翠翠的相遇的误会中就已铺叙了悲剧的基调。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,结果却又如宿命的使然。

沈从文先生曾解说《边城》的创作动机:“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,一种优美、健康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。”透过小城的日常与景色,我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其中的百般滋味与人生况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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