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5月14日
□赵渊彧
常青树,顾名思义,永远充满活力的树。在我心里,就有一棵常青树,他就是我的父亲。
我的母亲因患病不能正常生活,家中一切全靠父亲照料。从记事起,每天天还未亮,父亲早已挑水回来,点燃土火灶,灶台上的家什忽高忽低地传来声响,可能是我睡得太死的缘故吧,一会儿,反倒听不见了任何声音。睡得幽沉之时,一股饭香窜入鼻孔,正是贪嘴的年龄,怎能经得起这种诱惑?一骨碌爬起来,只见父亲正一勺勺地喂母亲吃饭,认认真真。
那时父亲在乡下卫生院工作,一出诊就是整整一天。别的大夫可以外出三两天回家一次,可我的父亲却不能,只因家里有娘和我。上世纪70年代,崎岖的山路,一走就是二三十里,为抢时间,父亲经常披星戴月,涉水踏雪,在家和患者的驻地之间奔波。
有一年,父亲决定带母亲去外地看病。预算两千多元,对于一个月收入三十元钱,且常年有病人需要吃药的家庭来说,真可谓是雪上加霜。有人劝说父亲放弃对母亲的治疗,“病了五年多了,花那么多钱,到时候你打饥荒到啥时候?媳妇没了可以再换。”父亲却说:“她是为我生下两个娃的女人,好歹她也是娃的亲妈,我咋能忍心抛弃?”于是东拼西凑,在亲朋好友面前好话说尽,终于凑够了钱。清楚地记得母亲看病走的那天,父亲那个高兴。虽然母亲的病没能在大医院得到预期的治疗效果,但多年来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,终于一天天地好了起来,使我们姐弟有了一个幸福完整的家。
父亲不仅责任心强,还心灵手巧。记得弟弟刚上学的时候,被父亲从奶奶家接了回来,他亲自上缝纫机缝制了个小花书包,那书包着实精致好看,白底黑色等宽横道,三十二开书正好放进去,被小同学们羡慕坏了,都回家要他们的母亲缝制这样的书包。
80年代初,家家流行串门帘,那一条条漆过的空心纸管子被细绳串成各种对称的几何图案,吊在门外,煞是好看。我父亲也像那些女人一样,盘腿压膝,抹糨卷糊,一条条用旧书纸做好的空心管子被整齐地晾晒在盘子里,等干透后上了漆就可以串门帘。这时,父亲拿了两张粘在一起的大白纸来在门上比画,最后说要在纸上画一幅松鹤延年图来照着串门帘,天呐,可能吗?
在我们怀疑的目光中,父亲熬了一个个通宵,一次次修改,门框大的白纸旁边是一幅“松鹤延年”的年画,铅笔短了被套在油笔外壳里,蓝天,白云、松树、青石、牡丹、仙鹤,最终,一幅松鹤图素描跃然纸上。这张大纸又被父亲粘在墙上,他每天拿着彩笔涂啊涂。他的涂法真是奇怪,不是填颜色,而是涂出一条条管子,比如其中一片花瓣,就是由几条粗细均匀长短不一的红色管子拼成的,他这是在画“门帘”啊!
开始为纸管子上漆了,父亲先拿一根管子来画上比画一下做个记号,然后剪下来,再对照涂颜色,父亲说这样不会太浪费。
后来,父亲成功串成了他想象的门帘,是邻里间最漂亮的。
每年腊月,父亲就早早把砚台取出,擦了又擦,因为他的那手好字将要隆重登场了。这不,从腊月二十开始我家上门求字的人就络绎不绝,连对联的句子都是由他自己来题,我看他如此辛苦不免有些埋怨,他却乐呵呵地说:“各家有各家来年的愿望,一年就这一次,咱不能让他们失望。”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从炕桌下取出两副对联,要我送给村里的一位孤寡老人。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些更贫弱的人。
小时候能有几本小人书的家庭,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,我却还有父亲从微薄的工资里硬省出钱订阅的《汉语拼音小报》和半月刊《小星星》。小朋友们为了和我借阅,经常给我买糖吃。
我的父亲清苦一生却满腹诗文,尤其擅长诗词格律,一支笔在素笺上直书,平平仄仄,仄仄平平,一首优美的格律诗便作好了。
有时候看着父亲佝偻的瘦影,我不免内心酸楚。由于家庭原因父亲不能享受他人那份欢乐,可他犹如常青树般挺拔在这小小的院落里,为我们遮风挡雨。
父亲,我爱你!你就是我心中的常青树,永远充满活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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