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5月30日
●孙晓帆
艾叶翻翻白,榴花叠叠红。春夏之交,枝头石榴花红艳如绿叶中的红宝石。艾草在水沟边也成为一道风景,它们郁郁葱葱,挺拔飒爽。走进园子,到处是花花菜菜格外芬芳,我刻意去探望了沟畔的几丛青艾,去年今日,它们在这里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这些艾草,是我去年来这里拍田园风光时意外发现的,它们不去沃土里扎根,偏在这水沟边的贫瘠处生长。水沟不远处是水泥铺的打谷场,有一条通向田间的小河沟,因无人打理,沟里堆满干淤泥。艾草就从泥里钻出来,排成了一列青碧,像青年士兵一样俊朗。
说起艾草,我最初对它并无好感。在我老家人们叫它艾蒿、蒿草,艾草很常见,田间地头到处都有,小时候我们常拽它的嫩叶煮熟喂猪吃。有一次,我割杂草时淋了雨,回来身上起了满身痒疙瘩。邻居说:“赶紧煮点艾草水洗个澡!”母亲翻出往年堆在鸡窝上的干艾草,煮了一盆红茶一样的热水,让我坐进盆里擦洗,那些痒得钻心的红疙瘩很快就消失了,从此,我便对它心存好感。
那时候在农村,每年夏初都有人去河沟边割艾草。即使大家弄回来很多,艾草影影绰绰还是到处有,今天掐了尖儿,过几天又冒出新的来。有时下暴雨,河水漫溢,将艾草全部淹没。我想这回怕是完了,再也找不到艾草了。谁知洪水退后,它们抖抖身上的泥浆,照样葳蕤青翠。
长大后我在城市生活了十几年,有次眼睛迎风流泪、干痒。去医院就诊,医生给我开了药方,是一些用布袋包裹的湿药包,医生让我把它蒸热后热敷眼睛,用完再把它煮水反复用。刚开始敷,一股子苦涩的气味钻进口鼻,满屋子涩涩的味道,我立即明白这又是艾草在眼科派上了用场。
热敷完眼睛,把煮好的热水倒进洗脚盆里,棕黄色的液体,冒着水汽。冬日里,双脚浸泡进去不久,热流便顺着腿爬上来,腹部似乎也好受些了。此时艾草的雾气又在屋里盘旋着,气味有些粗粝,我却越闻越入心,比起香水,它质朴自然,没那么迷人,却很辛香温润。
在网上深挖艾草的过去,发现它早被医圣张仲景写进了名著《伤寒杂病论》。民间以陈艾为药,素有“艾三年、病当愈”“家有三年艾,郎中不用来”等说法。艾草贫贱不娇贵,却益处多多,端午节时人们重视节日,根据习俗把艾草插在门楣上宠爱一阵子,过后又把它扔在旮旯里,但它宠辱不惊,安之若素。
如今城里人讲究养生,艾草慢慢金贵起来。超市里有晒干的艾绒艾柱卖,装在精致的盒子里,价格不菲。我看了总不禁感慨:水沟边它那么平凡,以前在农村人们视它如杂草,普通的好东西,终于有人发掘了它的价值。
我探望的这片青艾,头顶有泛白的小叶子,远看像花,近看才看出是新生的叶。它们齐刷刷列队成长,是那么简单干净,淡定从容。喜欢它的人,有意找寻它,知道它在那里,便安心。
我自从知道它们在那个沟畔年年生长,便念念不忘,前几天又去看它们,每株都笔直挺拔,连风里颤动的叶子都是有力的,像在等待检阅的仪仗队。我拿出手机认真地拍,想留下它们最青葱的样子。
这世上美好的东西,都应该被发现和记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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