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李魁杰

草原风筝节定在五月二日开幕，前期宣传铺天盖地，各类平台上短视频轮番展示，烤全羊、羊杂碎、各式奶食免费品尝，搭配民族用品展示、风筝放飞亲子活动等等，光看画面就令人眼花缭乱。

可谁知，当天天公偏不作美。清晨起，雪花便飘飘摇摇，落地瞬间化作雨水。寒风裹着潮湿的冷意，直往骨头缝里钻。我缩在店里，望着门外疾驰而过的汽车，车轮碾过积水，飞溅起细密的水雾，伴随着“刺啦”一声怪响，倒像是这阴冷天气发出的呜咽。路上行人寥寥，密匝匝的雪花，任谁走出去，都得成只“落汤鸡”，平日里穿梭如织的电动车也少了大半。

就在这时，一辆电动车停在店门口。一个身着快递服的身影推门而入，黄色头盔、黑色雨衣裹着瘦小的身形。“老板，有手套不？冻死了。”声音清脆稚嫩，还带着没褪去的孩子气。我赶忙从柜台后起身，引他到摆满手套的货架旁：“有有有，你要线手套还是刷胶的那种？”

他摘下头盔，冻得直哆嗦，清秀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，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：“真冷。”看着他，我不由想起正在读书、和他年纪相仿的儿子。“你穿得也不多，这天气得多添点儿。”我一边翻找手套，一边念叨。他吸了吸鼻子：“穿棉袄了，够多了，给我副厚的，薄的不顶用。”

我挑出保暖又防水的刷胶棉手套，他笑着问：“能帮我剪掉指头吗？抢单刷单方便。”我应下，拿起剪刀将右手手套的食指和大拇指顶端剪掉。试戴时，指头还是露不出来，反复修剪三次，才算合适。“雨天路滑，骑车慢些，安全第一。”我忍不住叮嘱。他却苦笑着摇头：“慢了不行，顾客给差评。”扫码付款后，他又要了纸巾，仔细擦去头盔面罩上的水雾。

等他离开许久，妻子从里屋出来，皱着眉问：“我咋没听见收款提示？”我翻看手机，果真没有入账记录。“没事，肯定是忙忘了。这孩子看着实在，跟咱儿子差不多大……”妻子撇撇嘴，尖刻道：“平时见乞丐一块钱都舍不得给，今儿倒大方了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”我没接话，心里却想着，就算这八块钱没收到，能帮到这样努力的孩子，也值了。

几天后，一个年轻姑娘在店门口徘徊片刻，确认招牌后走了进来。“老板，我弟弟前两天来买过手套，他去呼市面试前，特意打了好几个电话，让我来送钱。是八块吧？”我点点头，有些意外：“忘了就忘了，还特意跑一趟。”姑娘笑着摇头，眼神真挚：“那可不行，最不能伤的就是这份善良。我弟弟还在念书，趁着假期体验打工。他还说，您的眼睛里有温度，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人间情暖，说您是好人。”

我忍不住打趣：“眼睛还能有温度？难不成我这是‘火眼金睛’？”送走姑娘后，我拿起镜子，镜中映出个头发稀疏、近乎谢顶的老头儿，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，可此刻，好像真有束光，从眼底悄悄亮了起来。